直言

【本福斯特 电影混同】你只有一个，而他们太多「壹」

【一】

你看到的第一具尸体有着运动员般均匀的躯体，就像一名你能在自行车比赛里看到的骑行者。

若不是对方那淡若不存的眉宇与你不同，你还以为躺在那里的就是你自己。

你当然觉得这种场景十分荒谬，但你完全不记得你在站在这里睁开前的任何事情。

你是谁，从哪来，发生了什么？

无数疑问涌现向大脑的同时，狂风骤起。

强气流刮过后，你忽然意识到，这个荒芜的小镇或许本有更多的死亡痕迹，只是可能它们都和你眼前的逝者一样，随着清风化为一把沙粒，灰飞烟灭，不留一丝曾经存在的证据。

这比你毫无准备地陷入陌生之地还要令人不安，你可以不惧未知，却不能忍受孤独消逝的虚无。

你无法容忍自己可能会落得同样悄无声息湮灭的下场，于是你按捺不住搜寻小镇的念头超过了你的谨慎，盼望着能够有活着的人类与你交流，至少有些关于自己的线索。

你抬来一块嶙峋的大石头放在尸体风化的位置，短暂的注视片刻后便一头扎进镇子。

【二】

不同寻常的小镇万籁俱寂，直到你在路过没有马匹的马厩，在稻草堆时遇到两人，才舒了口气。

但有同伴的惊喜在你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淡了三分。

分明还是与你相似的脸，又始终带着明显的不同。

带着眼镜的雅痞顶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油发，正在教导扣着盏犹太教小帽的懵懂少年，如何去卷一支大麻烟才能获得最棒的体验。

满脸尴尬的年轻人见到你便露出获救的神情，诉苦他只是礼拜时睡着，询问你这难道是神的惩罚。

半躺草堆的男人吃吃笑着插话道：哪个神的？

你愣了，忽然想到，你也不记得，你曾经侍奉过哪个神祗，以谁的经文行事，歌颂过哪一种辉耀。

那仿佛是太遥远的事情，你甚至有些动摇，怀疑起自己的生死来。

或许少年与青年猜疑没错，这是不知道哪个神祗的炼狱。

看着烟头的火光随着青年人的抽吸而星光闪烁，你鬼使神差地发出邀请，询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探索这个诡秘的小镇。

戴眼镜的男人站了起来，扫了扫肩头的稻草，带着腻滑的转音以吟诵的口吻道：来到这里就该丢掉一切疑惧，进入痛苦之城，进入永世凄苦之坑，进入万劫不复的人群。

少年却摇头道：我们不该相信地狱。

你隐约知道他们所说的含义，却下意识地逃避，最终还是再次独自踏上冒险的路程。

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吸嗨了的青年待在一起，毕竟除了有些沉浸大麻的积极情绪里外斯文败类看着更为安全。

你不甚介意地离开，至少确定了这里不止你一个“活人”。

【三】

平静原来并不是小镇的常态，你小心翼翼潜伏到了枪声林立的方向。

你在暗处旁观三人份的混乱枪战时，最开始还以为是在观赏兄弟阋墙。

穿着骚气皮衣裤的双枪牛仔穿有条不紊地上着子弹，身着黑背心松垮长裤的光头嘴里的脏话和手里枪一起扫向另一个带着鸭舌帽叼着烟的年轻人。

嗷嗷叫着的粗口与子弹被撞针激发呼啸出膛的声音交替争鸣，越来越多的跳弹击飞了越来越密的尘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因此看似不留情面的密集火力里谁都没有真正射中其他两人。

简直就像吉娃娃、柯基、或是泰迪那类小狗在打架。

你想。

也许子弹有限，也许是疲于僵持，三只疯犬忽然莫名停战。

尘埃落定后，你能看到，不闹腾的时候三个精力旺盛的武装者都有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完全能够一扫大多数的阴霾。

倒好似阳光下的花栗鼠。

牛仔扭腰摆臀，光头莽撞冲锋，鸭舌帽轻闪快躲，三只瘦削的身型分别潜入各种建筑阴影里去了。

难以解释的默契。

你一度错判他们已经离去，但眨眼功夫平和的面具就昭然揭开，躁动者们开启新的战端，凶器们从更为刁钻地角度重新飞舞。

你不知道他们在争执何事，亦无意手无寸铁地介入其中，只得悄然撤退。

你决定换个方向前进。

然而你没走几步便走出了小小的镇子，定睛一看，这正是你来的方位，那个你看到第一句尸体的地方。

那块你搬动过的石头还在它原来的位置，仿佛在静默地

嘲笑你的徒劳。

【四】

当你从第四个方向出发却最后依然回到离开的小镇时，天上刚好跌下了个鸟人。

他用洁白翅膀拍了拍浑身沙尘，对你劝道：不要朝天上走，会掉下来。

虽然你很想回答他你上不了天，但是你竟然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天上的陷阱一如地面，鸟人飞高后莫名突然变为倒悬朝下，收不住冲势撞入了地面。

你来不及告诉对方以地面为参照的四大方向也是徒劳无功，鸟人便扑腾着翅膀直冲冲飞向你刚刚才走过的路线。

你欲言又止地望着飞翔者绝尘而去，安慰自己道：等会儿还会再见。

你已经可以肯定，除非找到问题的关键，你们谁都离开不了这里。

只是，你甚至不知该提出什么问题。

【五】

镇中心的钟楼第五次回响起整点的钟声，你在其楼下发现了几个看起来似乎比较靠谱的人。

顶着严重黑眼圈的机修师，装备军队制式武器的迷彩猕猴桃，头上裹纱布穿着病服的傻孩子以及穿着军装的眼角十字伤口男，最后还有一名胸口挂着星星的巡逻警长。

但当你靠近他们，听见他们说话内容，却是想要收回最初判断。

【虫洞、时间塌缩、空间紊乱，还是深层睡眠中的梦境？】

【或许是军方试验。不过我比较倾近似你的一个判断：你们都是我的濒死幻觉。】

【我是跟着一个兔子跳进树洞的。你们看见我哥哥了吗？】

【……我以为我没有PTSD呢，难道要找上尉给我介绍个精神科医生？】

【我可以肯定你们已经违反了多条德州法律，但我相信此刻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

思考了几秒，你决定还是上前打个招呼。比起之前三个混乱邪恶的犬系男子，这几个人看着至少是守序或是善良。

他们对你的出现毫不惊讶，显然他们之前也是通过类似的方式聚合在一起。

他们自我介绍着自己的名字，你突然意识到，你与他们的不同。

你觉得那些从他人口中述说的阅历似曾相识，它们甚至点燃了一些转瞬即逝的记忆星火。

但混沌的大脑仍然没有给你值得信赖的资讯。

你依然不记得，你是谁。